缅怀父亲邹才荣逝世30周年

　　敬爱的爸爸，一转眼，您就离开我们三十年了。在父亲节即将到来之际，我们都特别地思念您、缅怀您!爸，此时此刻，我们最想知道的是，您在天堂还好吗?我们每次回家都给您烧了不少纸钱，您收到了吗?您也成为百万富翁了吧?在极乐世界里，您不会还在受苦受穷吧，您也过上了有吃有穿、有房有车、无灾无病的好日子吧。

　　1985年9月2日那天，我正在武警成都指挥学校的操场上训练，突然收到了您不幸辞世的电报。等我第二天赶火车、坐汽车回到老家的时候，只看到堰塘边新添一座坟茔。原来，我们那里当年正在推行火葬，妈妈考虑到我在当兵不带头不好。为了让您不被火化，马上安排人打内棺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您草草安葬。没能见您最后一面，我心如刀绞，趴在坟上嚎啕大哭。爸，我怪自己太无能了、太不孝了。还是头一年我回家探亲时，您就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平静地对我说：“儿啦，你下次回来可能就看不到我啦”。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：“我回到部队后给您买药回来、寄钱回来，您只要把药吃起、注意将息，就会好起来的”。可谁知道，这次回来我真的是没有看到您的遗容，难道您真的知道天命吗?

　　爸，您本来就有胃溃疡，去世前两年又因为在自留地里挥锄挖地时碰到电线被电击，使虚弱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。您一天到晚神情忧郁，举止反常，只知道倚在门边拍打自己的脑袋，嘴里不停地念叨“这个家糟了”，显然您的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大厦将倾。9月2号中午，好多年都没来过我家的四姨奶奶听说您病重专门来看您，妈很高兴，准备了一桌饭菜，也给您盛了一大碗。吃着吃着，您突然要上厕所。就在去厕所的路上，您晕倒在地，不省人事。二哥、四弟、五弟他们赶紧把您抱回来放在椅子上，然后喊邹绍国过来打针抢救，但已无力回天。您在弥留之际，嘴里仍不停地呼唤“我的儿啦、我的儿啦”，然后撒手而去。爸，您是看到我没有在场放心不下吗?您是在喊我回来给您老人家送终吗?

　　爸，您知道吗?我的心里时常因为没有尽孝而自责。那个年代，我们家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，可你和妈妈毅然决然送我们读书，除非我们自己不读，您从来没有说个不字。现在想来，假如我1978年高中毕业时就考上中专，有了职业，您不就可以扬眉吐气、早点享福吗?如果不是我读了四年高中，考了三次大学，害得家里到处借钱，您的负担不就轻一些吗?我当兵以后，知道部队规定父母来队可以报15天客餐，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把您接到部队住几天院、吃几顿饱饭呢?您被电击以后，我们要是借钱送您去医院治疗，您不是可以少一些病痛的折磨吗?要是我们请求妈妈在您病重期间多一点耐心、少一些责骂，您怎么也得多活几年吧?如果您能等到第二年我当了干部有了工资，能够寄钱赡养您，您也不会53岁就英年早逝吧?您去世后，我们也不是不可以为您办一场丧事，怎么说也应该给您买花圈、请锣鼓吧，但就是这些人之常情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做到，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?

　　爸，纵观您的一生，您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清苦。您不到7岁爷爷就去世了，是奶奶守寡把您拉扯大。后来奶奶患了风湿病，手脚都残废了，您们娘儿俩相依为命，当时的处境该是多么的悲惨啊。您结婚后，算是有了一个家，但好景不长，严妈生下二哥不久就因病去世，家里真是一贫如洗。您和妈妈1961年结婚时，住的是猪圈屋，吃的是胡豆叶，一老三小六口人食不果腹，可以想象当时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。在我的记忆里，我们家只有过年哪两天才能吃上白米干饭，平常不是汤红苕、汤洋玉，就是麦子糊糊、包谷糊糊。您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吃饱过，二哥修建丰乐大桥时，工地上半斤米一罐的红豆饭您一口气可以吃四罐;我小时候不懂事，当着您的面抱怨：我们咋个就吃不饱穿不暖呢，要是不出身在您这样的贫苦人家该多好呀。您没有和我们计较，而是将这些藏在心里，默默地忍受。您常说：“汉子无钱三分哑”。现在想来，您的内心该有多么委屈、多么凄苦。那个年代，家家户户的情况都差不多。何况我们家确实是人口多，底子薄，入不敷出，恶性循环。这不是您的错，怎么能够责怪您呢?

　　爸，在我们眼里，您的形象是高大的。您是生产队的保管，库房里堆放着各种粮食和种子，您宁愿看着一家老小饿得皮包骨，也没有偷偷往家里拿一点点;您当过生产队队长，分配粮食的时候都是您在称重，我们眼巴巴地望着您，您宁愿借三斤红苕还一斤大米，也从来没有给自己多分一斤一两;您只读过高小，文化程度不高，但毛笔字写得好，算盘打得快，我们都自愧不如;去外公家的路有一段是沙谷子坡坡，又陡又滑，我们几弟兄小时候都不敢走，您让我们骑在您的脖子上，几大步就走了上去;打谷子的时候，您挑着300多斤一担的毛谷子健步如飞，没有谁比得过您;有一次，隔房幺爸要打大哥，您冲过去一把将对方甩出八丈远;妈妈去走亲戚，人家嫌我们穷不理不睬，您跑过去找人家，要人家赔礼;哪些年，要是谁家有人被鱼刺卡住了喉咙，您出面后简单地摆弄几下，问题就神奇地解决了。爸，您好伟大哟，我们打心眼里敬佩您!

　　爸，在我的记忆里，您是那么勤劳、那么慈祥。记得每年冬天，您的手脚都要皲裂，痛得钻心，可您照样犁田栽秧，动作比年轻人都快;夏夜里我们在地坝歇凉，一觉醒来看到您还在把稻草往家里挑;那个时候没有电和气，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十多公里远的草街子去挑煤炭，又累又饿，路上买个馒头都舍不得吃，总要带回来给我们每人分一块;我们时不时犯点错误，您最多瞪着眼吵我们几句，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们;水果熟了，您从山上收购一些桃子李子挑到城里沿街叫卖，把赚来的钱给我买时髦的“的确良”衬衣;我每周从学校住读回来，您怎么也得给我炒一碗土豆片或者煮两个荷包蛋;我有点小聪明，学习不扎实，成绩上不去，您没有责怪我，只是把 “知之为知之，不知为不知，是知也”的古训念给我听，可我当时没有听懂意思;我参军时，您很不乐意，怕我去打仗，再也回不来。我说：“不怕，您有五个儿子，死了一个还有四个”。入伍那天，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我们，您却低头不语、眼里饱含泪水;汽车都起步了，您还喊着我的乳名，抓住车窗不肯松手。爸爸呀，我知道您爱子如命，不愿骨肉分离，但我不去当兵又怎么能够改变命运呢?

　　爸，您知道吗?您去世后的这三十年，我们家也和这个时代一起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。您在世的时候，我们家加上外婆有9口人，现在是四世同堂，正式成员26人;您在世的时候，我们家一辆破自行车都没有，现在全家有7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;您在世的时候，我们家只有20多平米的土坯房，现在不仅老家有四栋一楼一底的砖瓦房，我们还有五家人在重庆购买了商品房，这还不包括两个女婿的新房;妈妈也从农村老家搬到县城的凤凰花园居住，不仅我们要给赡养费，每月还要领取养老金，过着和城里人一样的幸福生活;由于儿孙满堂，都很孝顺，妈妈心情舒畅，82岁的身体比当年还要硬朗;您的五个儿子都有出息，有的是社长、保管，有的是主任、工程师、总经理;五个儿媳温柔贤惠、勤俭持家，总体上都是不错的;您的8个孙儿孙女都很争气，有的是教导员、小老板，有的在机关、银行上班，有的在国企私企工作，还有一个在读大学。他们有4个成了家，两个孙媳妇温柔漂亮、知书识礼，两个孙女婿好学上进，聪明能干;爸，您不是没有女儿吗?目前您有3个孙女、2个成孙女，其中有1个研究生、3个本科生，还有1个马上读初中。这么多的喜事，您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吧!

　　爸，我还想跟您说，妈妈一直是深爱您的。当年您身无分文，奶奶又是瘫子，二哥不到5岁，她却愿意嫁给您，是她相信外公说的话：“身大力不亏、独子能成林”。妈妈经常得意地对我们说：“您很喜欢她，逢人便说这个媳妇找对了;您大事小情都让着她，一辈子没有打过她。”您在世时，只有大哥结了婚，是她把您的几个儿子培养成人，帮助我们成家立业、走上正路;您去世后，她为了寄托哀思，亲自动手给您修建坟墓，在您的坟上种了花草，坟前栽上松柏，还请人刻了石碑，让祖祖辈辈都不忘记您!她还准备了一些石头堆放在您的墓旁，准备百年之后再来陪伴您!

　　爸，您虽然离开我们三十年了，但您永远活在我们心里。平常吃好东西，我们都要叫您，请您吸口热气;您生前留下的两张黑白照片，我们扩印后珍藏在各自家里;逢年过节回到老家，我们20多个人齐刷刷地站在您的坟前，给您上香烧纸、嗑头作揖，好多人羡慕您哟!爸，您就在天堂享福吧，有什么需要就给我们托梦，我们把香蜡纸烛给您烧过来，让您比别人都神气;爸，您就在天堂保佑我们吧，您的子孙品学兼优，一定能够有所作为，您就等着我们不断地给您传来好消息吧!

　　二〇一五年父亲节前﹒绍学于重庆